粵韻心聲
古今詩情 黃紹明
(一)粵韻下的古詩
粵曲,常常將古典文學上的詩篇用音調演譯出來,除了在藝術的表現外,也將古典文學娛樂化、平民化和方言化,尤其是後者,正符合了李漁所謂:「古曰詩頌,皆被之金竹」的理論,在宣揚古典文學上有一定的幫助。例如本篇要說的有關《孔雀東南飛》曲子,但由於撰曲者很少在曲譜上註釋故事的來龍去脈,試問幾許唱曲者知道它是出自古典文學上的「古詩」和最終結局「合葬華山旁」後那可歌可泣的奇蹟?本文站在發揚中華文化的立場上,給愛好上述曲子的讀者一個簡介。
古詩是古典文學之一,它有三種意義:(一)以年份計算,意指古代之詩;(二)以格式計算,是古風之詩,亦即古詩體;(三)可以配以音樂的樂府詩。《孔雀東南飛》出自古詩選本“玉台新詠” ,原叫《古詩為焦仲卿妻作》,因詩中第一句為「孔雀東南飛」,故又以此為名。全詩共三百五十七句,1785字,為我國五言詩中第一長篇,與《木蘭辭》共稱為「樂府雙璧」,更譽為「古今第一長詩」。故事是發生在東漢末建安時期。其實,「孔雀東南飛」一句,並非出自此詩,此詩「孔雀東南飛,五里一徘徊」是出自古辭艷歌何嘗行(宋書樂志):「飛來雙白鵠,乃從西北來。十十五五,羅列成行。妻卒被病,行不能相隨,五里一反顧,六里一徘徊,吾欲銜汝去,口噤不能開,吾欲負汝去,毛羽何摧頹。樂哉新相知,憂來生別離。……若生當相見,亡者會黃泉。」這本是漢代民歌,輾轉流傳,於是將白鵠改作孔雀。將「孔雀東南飛,五里一徘徊」作為全詩故事的開引,亦即「引子」。其實原詩初文是「孔雀東南飛,五里一徘徊,吾欲銜汝去,毛羽何摧頹。」因流傳二句已久,故此人人皆作二句為文。用孔雀雄雌的生離苦痛形容夫妻的分離。但如果將「孔雀東南飛」解作孔雀因林火向東南方搬家,五里一回頭,回望故園,依依不捨,嚴格來說是不夠深入,更可說是誤解。
粵曲把這個故事分兩組演繹,第一組是寫劉蘭芝嫁焦仲卿,十七入君門,雖然多才多藝,勤奮克苦,但得不到婆婆歡心,甚至要仲卿休妻再娶,被迫分離,只有互相哭訴「君當作磐石,妾當作蒲葦,蒲葦紉如絲,磐石無轉移」。粵曲《孔雀東南飛》和近年的《孔雀分飛未了情》便是這一組的代表作。
既然被譽為「古今第一長詩」,這故事當然還有第二組的演繹,便是粵曲《殉情記》。話說蘭芝返回娘家,才十餘日竟有媒婆為縣令的第三子作媒,被蘭芝所拒,但卻殺出了一位太守,托媒為他的第五子說媒,蘭芝兄長為了利益,堅持並答允這門婚事,蘭芝無奈,只好假意答允。出嫁途中遇上聞訊趕來的仲卿,諷她:「賀卿得高遷,盤石方且厚,可以卒千年,蒲葦一時紉,便作旦夕間,卿當日勝貴,吾獨向黃泉。」蘭芝只能說:「何意出此言?同是被逼迫,君爾妾亦然,黃泉下相見,勿違今日言。」仲卿去後,跳池而死。仲卿聞訊,亦「自掛東南枝」。雙雙殉情。粵曲雖然把故事寫上句號,但古詩中的故事未完。且看長詩中最後一段內詩句:「兩家求合葬,合葬華山旁,東西植松柏,左右種梧桐,枝枝相覆蓋,葉葉相交通,中有雙飛鳥,自名為鴛鴦。仰頭相向鳴。」這「鴛鴦雙飛鳥」便是詩經所謂「鴛鴦于飛」,這東西左右枝葉相交的樹便是「交柯樹」。筆者認為粵曲可以用男女合唱式歌頌這段神聖的愛情作結。
古詩句中的華山,應是“一統志” 中所說的「華蓋山」,它在舒城縣南三十五里,高百丈,三峰並立,望如華蓋。而合葬則有一段感人的故事,據“古今樂錄” 記載:「宋少帝時(指南北朝),南徐(江蘇一地)士子,從華山畿往雲陽,見客舍女子,悅之無因(即是今之單思),遂成心疾而卒。及葬,車從華山度,比至女門,女出歌曰:華山畿,君既為儂死,獨活為誰施?歡若見憐時,棺木為儂開。棺木應聲開,女遂入而死,乃合葬,呼曰神女塚。」所以,亦有人認為《孔雀東南飛》詩中的華山便是「華山畿」。
《孔雀東南飛》的社會意識是透過蘭芝仲卿夫妻故事,反映封建社會發生的悲劇和不公,對惡勢力的反抗和抗議。而它的藝術成就是塑造了一對反抗惡勢力夫妻的鮮明形象,和兩個反面人物焦母的專橫封建和蘭芝兄不顧親情的猙獰可惡。粵曲在社會意識和藝術兩方面都盡了本份。
有學者將這故事和《羅密歐與朱麗葉》列為同類,後者是因男女違背家族的規則而產生雙雙自殺的悲劇,這故事是文藝復興潮流產生出來對封建制度的抗議。古今中外,到處楊梅一樣花,今日世上,也許仍有封建的婚姻,上演著《孔雀東南飛》的人間悲劇。
(二)悼宋錦榮大師
粵劇曲藝界前輩宋錦榮大師溘然辭世,多倫多痛失一大支柱,作詩以悼。序曰:大千世界,變幻無常,去年演出藝刊序中,汝曾說:「故鄉何處?樂土何處?」如今君回舊地,歸樂土,重會大師李龜年,西天梨園,仙樂風飄,只可惜人間無聞。而人天阻隔,魚雁亦不能遞曲傳書,夫復何言?
傳書寄曲雁難前
渾渾塵寰化大千
昔日斯人鑼鼓技
西天再和李龜年
古今詩情 寫於2012年
古今詩情 黃紹明
(一)粵韻下的古詩
粵曲,常常將古典文學上的詩篇用音調演譯出來,除了在藝術的表現外,也將古典文學娛樂化、平民化和方言化,尤其是後者,正符合了李漁所謂:「古曰詩頌,皆被之金竹」的理論,在宣揚古典文學上有一定的幫助。例如本篇要說的有關《孔雀東南飛》曲子,但由於撰曲者很少在曲譜上註釋故事的來龍去脈,試問幾許唱曲者知道它是出自古典文學上的「古詩」和最終結局「合葬華山旁」後那可歌可泣的奇蹟?本文站在發揚中華文化的立場上,給愛好上述曲子的讀者一個簡介。
古詩是古典文學之一,它有三種意義:(一)以年份計算,意指古代之詩;(二)以格式計算,是古風之詩,亦即古詩體;(三)可以配以音樂的樂府詩。《孔雀東南飛》出自古詩選本“玉台新詠” ,原叫《古詩為焦仲卿妻作》,因詩中第一句為「孔雀東南飛」,故又以此為名。全詩共三百五十七句,1785字,為我國五言詩中第一長篇,與《木蘭辭》共稱為「樂府雙璧」,更譽為「古今第一長詩」。故事是發生在東漢末建安時期。其實,「孔雀東南飛」一句,並非出自此詩,此詩「孔雀東南飛,五里一徘徊」是出自古辭艷歌何嘗行(宋書樂志):「飛來雙白鵠,乃從西北來。十十五五,羅列成行。妻卒被病,行不能相隨,五里一反顧,六里一徘徊,吾欲銜汝去,口噤不能開,吾欲負汝去,毛羽何摧頹。樂哉新相知,憂來生別離。……若生當相見,亡者會黃泉。」這本是漢代民歌,輾轉流傳,於是將白鵠改作孔雀。將「孔雀東南飛,五里一徘徊」作為全詩故事的開引,亦即「引子」。其實原詩初文是「孔雀東南飛,五里一徘徊,吾欲銜汝去,毛羽何摧頹。」因流傳二句已久,故此人人皆作二句為文。用孔雀雄雌的生離苦痛形容夫妻的分離。但如果將「孔雀東南飛」解作孔雀因林火向東南方搬家,五里一回頭,回望故園,依依不捨,嚴格來說是不夠深入,更可說是誤解。
粵曲把這個故事分兩組演繹,第一組是寫劉蘭芝嫁焦仲卿,十七入君門,雖然多才多藝,勤奮克苦,但得不到婆婆歡心,甚至要仲卿休妻再娶,被迫分離,只有互相哭訴「君當作磐石,妾當作蒲葦,蒲葦紉如絲,磐石無轉移」。粵曲《孔雀東南飛》和近年的《孔雀分飛未了情》便是這一組的代表作。
既然被譽為「古今第一長詩」,這故事當然還有第二組的演繹,便是粵曲《殉情記》。話說蘭芝返回娘家,才十餘日竟有媒婆為縣令的第三子作媒,被蘭芝所拒,但卻殺出了一位太守,托媒為他的第五子說媒,蘭芝兄長為了利益,堅持並答允這門婚事,蘭芝無奈,只好假意答允。出嫁途中遇上聞訊趕來的仲卿,諷她:「賀卿得高遷,盤石方且厚,可以卒千年,蒲葦一時紉,便作旦夕間,卿當日勝貴,吾獨向黃泉。」蘭芝只能說:「何意出此言?同是被逼迫,君爾妾亦然,黃泉下相見,勿違今日言。」仲卿去後,跳池而死。仲卿聞訊,亦「自掛東南枝」。雙雙殉情。粵曲雖然把故事寫上句號,但古詩中的故事未完。且看長詩中最後一段內詩句:「兩家求合葬,合葬華山旁,東西植松柏,左右種梧桐,枝枝相覆蓋,葉葉相交通,中有雙飛鳥,自名為鴛鴦。仰頭相向鳴。」這「鴛鴦雙飛鳥」便是詩經所謂「鴛鴦于飛」,這東西左右枝葉相交的樹便是「交柯樹」。筆者認為粵曲可以用男女合唱式歌頌這段神聖的愛情作結。
古詩句中的華山,應是“一統志” 中所說的「華蓋山」,它在舒城縣南三十五里,高百丈,三峰並立,望如華蓋。而合葬則有一段感人的故事,據“古今樂錄” 記載:「宋少帝時(指南北朝),南徐(江蘇一地)士子,從華山畿往雲陽,見客舍女子,悅之無因(即是今之單思),遂成心疾而卒。及葬,車從華山度,比至女門,女出歌曰:華山畿,君既為儂死,獨活為誰施?歡若見憐時,棺木為儂開。棺木應聲開,女遂入而死,乃合葬,呼曰神女塚。」所以,亦有人認為《孔雀東南飛》詩中的華山便是「華山畿」。
《孔雀東南飛》的社會意識是透過蘭芝仲卿夫妻故事,反映封建社會發生的悲劇和不公,對惡勢力的反抗和抗議。而它的藝術成就是塑造了一對反抗惡勢力夫妻的鮮明形象,和兩個反面人物焦母的專橫封建和蘭芝兄不顧親情的猙獰可惡。粵曲在社會意識和藝術兩方面都盡了本份。
有學者將這故事和《羅密歐與朱麗葉》列為同類,後者是因男女違背家族的規則而產生雙雙自殺的悲劇,這故事是文藝復興潮流產生出來對封建制度的抗議。古今中外,到處楊梅一樣花,今日世上,也許仍有封建的婚姻,上演著《孔雀東南飛》的人間悲劇。
(二)悼宋錦榮大師
粵劇曲藝界前輩宋錦榮大師溘然辭世,多倫多痛失一大支柱,作詩以悼。序曰:大千世界,變幻無常,去年演出藝刊序中,汝曾說:「故鄉何處?樂土何處?」如今君回舊地,歸樂土,重會大師李龜年,西天梨園,仙樂風飄,只可惜人間無聞。而人天阻隔,魚雁亦不能遞曲傳書,夫復何言?
傳書寄曲雁難前
渾渾塵寰化大千
昔日斯人鑼鼓技
西天再和李龜年
古今詩情 寫於2012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