編織 黃紹明
編織,是生活藝術之一。 古時喻編織為「織文鳥章」,雖然這裡的「文」與「章」,都是說編織的藝術。不過,「染絲織鳥,畫為文章」,都屬於文藝一族,不信?且看蘇蕙的巧織迴文,在藝術上是五彩回紋的璇璣圖,在文學上是迴文詩章,證明了織繡與文學的美麗關係。 不要以為編織只是女子閒來的玩意,昔日男耕女織社會中,它是女子基本的維生本能。雍正用「檐頭月已高,盈牕驚曉色」(牕即窗也),描述織女「一梭復一梭」的勤勞。元稹在《織婦詞》中嘆「織婦何太忙」,更為古時辛勞的織婦鳴個不平。而古代農業社會,男兒也從事雞籠的編織,辛棄疾《清平樂、村居》中所謂「大兒鋤豆溪東,中兒正織雞籠」,便是例證。若要借題發揮,當然是牛郎織女的故事了。這故事,就像聞一多的《春之首章》中所謂:「彷彿一個出神的詩人,在空中編織未成的詩句」。中外同理,古今一樣,美國的兩位詩人,以詩通訊,將詩粘在明信片上寄給對方,卒成為詩集「編織的溪流:詩的對話」—--文字的編織,給文藝帶來新意和希望。 「唧唧復唧唧」,木蘭辭中的「唧」字,我解讀為機織聲。而內中的「復」字,亦不是花木蘭專利。這個「復」字,若以年數計,我身邊伴侶,由六零年代至今,「當戶織」可以說不弱於花木蘭,甚至可以說比她更勝一籌。在秋冬的日子裡,能使我感到有春天一樣溫暖的東西,便是我身上太太針織的羊毛冷衫,尤其我最常用的背心,被我的朋友們稱之為「溫暖牌」。這個名詞,我聽進耳裡,暖在心中。猶記第一次離家出門,遠赴歐洲,她為我「臨行密密縫」,那件長袖的冷衫,在我心中代表關懷、祝福和鼓勵!有了孫兒,「溫暖牌」變了「愛心牌」,老伴為孫兒們「織織復織織」了。當然,家居點綴,少不了她的毛織公仔(見圖)。 其實,「編」和「織」是天生的一對。「編」,是編寫和編輯,不可以手上無文,修改塗抹,也是打發時光,驅走無聊的最佳方法,朱淑真的「孤窗鎮日無聊賴,編輯詩詞改抹看」,便是例證。而「織」,不可以手中無線,情牽一線,更是親情的寄託。於是,兩老閒來,便是夫「編」和婦「織」— --我做我的義務編輯,她做她的愛心針織,一同編織人生的詩章! 一天早上,我在窗下看作家的來稿,內子拿著織針,對我說春寒料峭,好鳥枝頭,要不要編織一件雀鳥冷衫給我?我笑著說,我的文章和手上來稿,還沒有寫到「兩個黃鸝鳴樹上,一行白鷺上青天」(註),此贈可免矣!內子來一個會心的微笑。 註:借喻文章不知所云和離題萬丈 編織 March 2015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