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字 黃紹明
憶舊 (集宋詞句) 從別後,憶相逢,幾回云夢(1)與君同。 無邊絲雨,飛絮蒙蒙(2), 垂下簾櫳,雙燕歸來細雨中。 天涯節序匆匆, 舊游(3)何日再堪逢? 想垂柳,還裊萬絲金, 漫長是,系(4)行舟,汛遠槎風。 與子同賦,仿佛(5)燈前事, 余情(6)付湖水湖煙,且共從容。 今年花勝去年紅, 試重尋消息, 還問鱗鴻。 去年底,一群相識五十年的朋友來自世界各地,在香港見證知命情誼,且結隊暢遊,其間,多位摯友對現在由簡至亂的中文字體深感憂慮,但願當局能認真考慮,重新整理。筆者亦有同感,故執筆寫出我心中的感受和誠意。上面是一首「宋詞拾句」而成的無詞調格律的「新詞」(其中一句略改以就意韻),除了描寫朋友聚後分離之情外,最重要的是以此為例表達我對中國文字的意見。詩詞韻和曲韻可歸納通用,是謂「通韻」,其字義與音律之美不改,但在國學的文字中,同音通用便大有問題,上面一首「新詞」的目的,就是說明其引起「模稜兩可」或「馮京馬涼」問題的例子。請看以下註解: (1) 云夢:應是「魂夢」。自從云夢併用以後,常常出現了雲云魂混合用了起來。用上了 「云」字,便可以解作「說夢」,這還尚可,但切勿因詞中有雨句,當作「雲」字,便想入非非,完全破壞原意,危哉!慎哉! (2) 蒙蒙:本是「濛濛」,意指細雨如絲,像柳絮迷濛,簡化同音一體便變成了「飛絮蒙上了眼睛,蒙上加蒙」了! (3) 舊游:實是「舊遊」,乃遊歷、遊逛、旅遊之「遊」。而「游」乃水上行動,或游牧含流浪之意。遊字從「辵」部,乃忽行忽止之意。為甚麼要將二字混淆甚至以游代遊呢?難明! (4) 系:我本意是「係」,原詞是「繫」字,既然簡化同類,我便將錯就錯。如果你解作「系列」也有可能,除非真的用上了「繫」或「係」字,意義才不會模稜兩可。 (5) 仿佛:其實是「彷彿」,為何偏要問神去「效仿佛爺」呢? (6) 余情:原意是「餘情」,但這卻當作了「我的全情」。余是我是吾,那許他人存在?怎能「共從容」? 我用詞句來說明「同音通用」的敗端,在今日中國國民教育漸漸普及和提高之際,希望以詞進諫,保留及救救我們值得驕傲的中國文字。否則,生怕有一日,「鱗鴻」也變成了「淪紅」,魚雁消失,變成植物,「落紅」去了! 更有甚者,除了上述的同音通用外,形似也流行共用起來。於是,借字變成錯字,積非成是,錯誤成風,普通常見的字,又不是什麼古字,為甚麼要把它們打入古字的死牢,卻又借屍還魂,不帶著原音死亡?於是我為中國文字抱不平,恐怕有日成語或常用句子變成以下的「字言字語」。一個是「正寫」,一個是因別字而產生的「曲寫」(錯寫),說出文字因同音或形似的代替而引致的曲解和笑話。 字言字語 (正寫) 文過飾非 一發不可收拾 唯有一鼓作氣 來個言簡意賅 希望盍興乎來 有日夢醒黃粱 還我千金之軀 不唱驪歌唱凱歌 (曲寫) (曲解—--曲寫的解話) 文過式非 文字方式非舊 一髮不可收拾 千絲飛盡 唯有一股作氣 來個股下打氣(放聲?鞭策?) 來個言簡意該 盡簡之意才對(此處指不應簡的也簡) 希望瞌興呼來 不清醒的呼喚 有日夢醒黃梁 橫樑驚醒(此梁不同彼粱) 繯我千金之軀 千金之貴已被高束 不唱麗歌唱獃歌 美樂變成呆唱 好的簡體字可以接受流行應用,但形音共用便產生混淆,是非難分。為何將清釋的文字變成模稜兩可的文字呢? 為什麼要將象形文字變成形不成形,意不成意?日本的片假名還注重漢字的偏旁,試問葉無草木何來「叶」?世代如草木爭榮的一族去了那裡?(真正的叶是協,用作叶韻)。關字無門如何「關」?是否「瀟瀟雨歇」,雨停水去便成「蕭」?是否「叮嚀」不用口,啞口無言也算「丁寧」?(其實丁是人,寧是寧靜,無言以對?)說起「寧」字想起簡體作「宁」,而「佇」立的「佇」卻變成了「伫」,令人摸不著頭腦;「伫」像橫臥多於站立,為何不用原來的「佇」字呢?而「寧」何不來個「屋下一橫睡」( 㝉)? 現今科學進步,繁體字在電腦上運用非常容易,還有甚麼問題?何不將有用的簡體重新整理和繁體合併共用? 現今發達國家,文盲日少。古今學子,何來學習文字的困難? 簡體字很多源出草書,名家可以自創一體,已經令人難辨,為何要向這超藝術的方向走?熟才能生巧,是否是「未學行先學走」,「捨本逐末」?(何只「學走」?還會「飛」呢,趙氏不「肖」,才成「赵」?請尊重姓氏,重新修正!) 日本韓國大概因民族意識關係,將本屬中華文化的文字摒之於國家及民間之外,大改特改,另創一體,情有可原。 為甚麼要效他人,自我洗脫泱泱大國的寶貴傳統? 東漢大尉南閣祭酒許慎在說文第十五篇自序裡說:「蓋文字者,經藝之本,王政之始,前人所以垂後,後人所以識古。故曰『本立而道生』,『知天下之至嘖,而不可亂也』」。希望能理群類,解謬誤,曉學者,達神旨。只因為漢字是我國數千年文化的精華,如果道之不修,學之不正,今古同慨矣。倉頡仿「象」以造「文」,其後「形」、「聲」相益謂之「字」,簡化漢字,必要以此為準,否則發展至同音形似便可共用,是走入了歧途,是謂亂也! 請拯救我們引以為傲的數千年經藝之本,願文教之士共同努力,更願英明的領導層正視這個問題,盍興乎來,重新整理繁簡字體,還我文字千金之軀,幸甚!幸甚! 註:此篇寫意多於詩意,且文中之詞,亦只是集句而成,故列入寫意篇。「問心」一文亦是。 文字 寫於2008年(字幅寫於2017年,並刊於2018 No.3 香港「視覺藝術」刊內)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