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才 黃紹明
我愛文藝,喜書法,但偏自小不好繪畫。常言書畫同源,但我獨抱異見,年青時更常與同輩爭辯到面紅耳赤,因為我崇拜的王羲之、顏真卿、柳公權,俱是書法中的天才完人,一個是入木三分,中華書聖,一個是筆力遒婉,勁節忠貞,一個是體勢勁媚,心正筆正。三人名垂於後,但在我的記憶中,他們都沒有甚麼名畫流傳於世啊!
時至今日,我才發現這想法有點偏激,因為我沒有證明我心目中的書法偶像,並非不能以書法飛白之筆,作山水寫意之畫,也許他們從沒有啟動這方面的天資,成為繪畫的天才。
於是,有這麼的一天,我竟發現我也似有繪畫的天資。那日,為教孫兒寫字,從坊間購回神奇畫板一張,練習間,孫兒突然興緻勃勃要公公畫一幢房屋,公公不知所措,他竟教公公先畫一個三角形作屋頂,一個方形作屋身,跟著幾個矩形為門窗。天呀,他竟懂以幾何之術,教公公繪畫。我頓有所悟,韓愈說「聖人無常師」,何況是我?於是我大膽如董其昌所說「士人作畫,當以草隸奇字之法為之」,配合孫兒提醒我久已疏用的幾何學概念,在紙上磨練。日子有功,倒也領悟東坡論畫,注重常理,石濤說藝,注重一畫的道理。於是,我洋洋得意,也來跟其他兩個小孫兒玩繪圖,還對家人自詡為「遲來的天才」。
遲來的天才,自古大不乏人,太公望八十歲還在渭水垂釣,遇周文王而為相父,更助武王伐商,定周室八百年基業。今古奇觀中老門生三世報恩的鮮于同,五十歲才登科,六十歲登甲,歷仕二十三年,也是大器晚成。最滑稽的是考官愛少賤老,視老邁者為朽物,但每次考試,卻偏偏選中了年邁的鮮于同的卷子,最後還是這老門生拯救了考官的一家。其實,天資不同天才,天才是天資、環境、性格和努力的結晶品。正如宋代文學家曾鞏說:「羲之書法晚乃善,則其所能,蓋亦精力自致者,非天成也」,真是一語中的。白居易若非被眨江州,便沒有「同是天涯淪落人」那家傳戶曉的琵琶行。杜甫不是貧居草堂,憂國憂民,便沒有「安得廣廈千萬間,盡庇天下寒士皆歡顏」那仁風義骨的名句。
曾國藩說:「智慧愈苦而愈明」,即是說玉因琢而成器,鑽因割而生輝。年齡阻不了天才的發展。朋友,或許你有興趣,拿出你的純真,選取你的所好,發掘你的天資,也來做一個「遲來的天才」!
天才 寫於2009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