甲子之誼 黃紹明
科技的進步,把友情拉近。 這組友情超過六十年,人生難覓甲子誼,我可以肯定,我們絕對有資格稱為「老友」。 「老友」並非粵語專用,其實朱熹早已用上了,他見了蔡元定來拜他為師,他說「此吾老友也」,不收為弟子,卻納入朋友之列(見宋史。儒林傳)。而《儒林外史》亦用上了「我的老友到了」。 我所說的「老友」,其中有四個近年成為「特別小組」,經常電訊聯絡。老實說,相識六十年不易,數十年聯繫不斷更難。這些年來,天各一方,友誼的聯繫由疏落的書信中幾乎鬆脫,還要賴懷念牽動心上的門鈴。尚幸科技的進步,手機文字的傳訊找回了幾乎失落的友誼。就這樣,這四位老友,組成了天涯海角,高談闊論的小組,加東有多倫多,西有溫哥華,美東有紐約,西有三藩市,四大天王,擦出了火花。 日前,我以加東老友身份,作了一首詩送給他們: 賢兄和嗣弟, 四海耀中華。 可惜無情柳, 煙籠萬里涯。 讀起來好像描寫我們迢迢千里的海外中華情,其實另有含意,原因是加西老兄,保育一派,近日對中國要廢除粵語(廣東話),香港可能改用簡體字的傳說,大發牢騷,引發其他三位老友的圖文並茂的回響,所以我便以詩回應。詩中所謂,賢者言也,嗣者字也。國語(普通話)是兄(在官方來說),粵語是弟;正體(繁體)字是兄,簡體字是弟,這是無可否認的事實,也是我們與歷史共榮的中華文化。柳代表傷別氣氛,這種傷情,漫延海外。縱使是「日久他鄉是故鄉」的海外華人如我,也不禁搖頭輕嘆一聲「本是同根生,相煎何太急」?! 加西這位老兄,在美工作直至退休來加,用英文通訊自然比中文更為習慣,難得的是他還有我國文化的心,記得多年前,他曾以英文來信《多倫多文藝季》,呼籲用正確字體,那時作為編輯的我,覺得這是一個國外華人的心聲,也是我們的心聲,便把它譯為中文刊登在51期內。他這份心,至今不變,剛好他又傳來一篇報導,說梅蘭芳之子,全國政協委員梅葆玫在兩會期間倡議小孩該學繁體,以免國藝失傳,「親不見,愛無心」的文字失真(註一)。我這位「老友」,還有一點怪脾氣,就是這麼多年來,每逢新年和節日,他認為健康比財富更重要,從不說「恭喜發財」,只說「身體健康」、「健康快樂」、「聖誕、新年快樂」。 美東老友,是一位出色的藝術家,小組每有特別話題,便傳來一幅寫意的傑作,這次也不例外,來畫中火花四濺,暗藏了我們四地的「老友」對文字語言的心聲,他再傳來一個虛心的「愛」字,我說「愛」簡體不但無心,更把心一橫!他問我它不是友愛的「友」字嗎?我說用心才博愛!他哈哈同意了。 我在學期間,很反對「書畫同源」之說,那時美東那位同學,畫他的美術畫,而我卻寫我的毛筆字,同是丁衍庸學生,我沒好好的走進「畫」門之內。我這個「偏見」,除了孫兒給我頓有所悟外(見寫意集第一輯之「天才」),去年美東老友在香港一個書畫展中展出了他的書法,「一丘松竹是閒媒」那幅草書,加西老友電傳給我,要我解讀這句狂草,見到美東仁兄的書法晚成,使我更覺悟學生時代的固執了。常常看到美東老友送來的電郵,都有一份眼前一亮的感覺,因為他是用彩色文字,使加西老友也要向他「取經」。 說了這麼多,都是說文論藝,猛然想起我早在初中一便相識的那位美西老友,我們的深誼是緣,因為有緣最早同班和同一口琴隊。我們的相交見證了誠和義,他移民後在香港售出物業的金錢是我從銀行匯給他,銀行也令我嚇了一跳,因為匯款去了三藩市別間分行。我長女赴美升大學時,在他安排下照顧了我女兒一年,一年後我家移民多市,女兒也轉入多倫多大學。 請勿誤會美西老友不愛文藝,他愛傳來詩意的圖片,以圖重燃我們對舊物的懷念,例如今人只知北京「鳥巢」奧運場而忘掉真正鳥兒的鳥巢。而有關中醫學上的保健常識,更是他的主題。因為他好學,化工之外,教授也不做,中醫竟是他的「至愛」。我夫婦不忘曾在他家中夜宿一宵,我借此問他,我何時回報? 我以我們的甲子之誼為榮,六十年過去了,詩人說詩童變成了詩翁(註二),我們呢?——我等待其他「老友」的回答! 註一:社會對漢字簡化,有以下的聲音:親卻不見(亲),愛而無心(爱),產卻不生(产),廠內空空(厂),麵內無麥(面),運卻無車(运),導而無道(导),兒卻無首(儿),飛卻單翼(飞),有雲無雨(云),開關無門(开),鄉裡無郎(乡)——好的字通通簡化了!(謝謝美東老友傳來)本《寫意集》內之「文字」及「問心」亦是同聲。「問心」文中有簡體的好字和劣字誦。 註二:余光中詩句:六十年過去了,詩孩變成了詩翁。 甲子之誼 二零一六年三月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