楓情 黃紹明
百花羞避,我一枝獨秀,添神采在冷清的微風上,我是高傲而自豪的天使。 我原自遠古的傳說時代,用「兵神」蚩尤血染的木枷將荒野變成一片鮮紅如血的楓林,訴說時代帶不走我永恆不滅的勇氣(註一)。 我擠身貴族,被寵養在宮庭的華園內,我的高貴熱誠把皇庭也叫作了楓宸,迎風揮手歡迎萬國衣冠來參拜冕旒(註二)。曲水有意,我自豪是個幸福的使者,讓有緣的借我片體,詩題紅葉(註三),把空虛變作有情,不許紅顏老去,獨見白頭。 我心如外表,用熱情為他人解憂。就如楊妃馬嵬去後,我寧借颼颼金風,弄作滿階紅葉,和藍天白雲相映,為失意在西宮南內的玄宗開解寂寥(註四),一慰老來無奈的身留。 擁著陽光,跨越大地,我懷著糾糾的勇氣和燦爛的笑容迎風展韻。天闊雲高,向上揚送永恆純潔的祝福,幾度葉落,向下散發萬千片笑頰在塵寰。上天感我美德命雷雨施惠,給我以青春的裊夢攀向幻彩的境界,於是,我創造了一個傳說,每當雷雨交加之夜,有高高數尺的楓下之木,向上追逐宇宙神秘的靈氣,我木軀似人,自迷於上天的賜餽,但我又天生羞怯,人來影動便立即縮回我植物的原態,含羞答答,默默無痕。人類欣賞我的特質,賜給我一個稱號—--楓木人(註五)! 素月清光,我紅顏不老,楓窗之下,見證那百歲老人在燈火闌珊處伏案寫牘(註六),以赤子之心編織人生的彩夢,幾許秋來秋盡,葉綠葉紅,揮墨自迷於上天的設局,寫盡人生與世俗。我超越時空,這邊廂伴遊子夜泊秦淮,共賞「月落烏啼霜滿天」(註七),那邊廂又在琵琶聲下合演「潯陽江頭夜送客」(註八)。遊子詩人愛陪伴我而難以入夢,我可不是給他們添愁,夜半鐘聲裡,是我賜給詩人們寶貴的靈感把詩意送。我枕著柔風,悠然自得享受我才子的傲氣,上下迴盪。縱使他們「明朝挂帆去」(註九),向我揮手道別,我慷慨灑脫,揮葉紛紛相送來表達和詩人心靈的互通。 世人但嘆飄紅狼藉,殊不知我落葉歸根,大樹如舊,來年又再散綺人間,水流紅葉,風捲相思句,去見證無數美滿的婚姻。 廣野的宇宙打開我玄玄的思量,一展笑容我超越時空,在北國的土地上,給世人帶來了糖漿甘液,給詩人畫家找到了天堂。而我,也找到了永恆的尊貴,我殷紅的笑臉,天天在國旗上飄揚! 後記: 加國的秋天,以楓葉聞名,乃為楓葉作自述。而人的命運,亦如楓樹上的一片紅葉,由成長、見證、一葉飄紅到落葉歸根,幾許相似?或許楓葉境內,讀者如我,你我殷紅的笑臉,天天隨國旗飄揚。 附註: 1:在神話傳說中,蚩尤為南方民族崇拜的英雄,敗於與黃帝涿鹿之戰,乃有血染木枷,再變成一片楓林之說。 2:冕旒乃君王所戴的禮冠,語出王維詩:「萬國衣冠拜冕旒」。 3:「紅葉詩媒」為中國民間故事,話說一書生路經宮牆之外,御溝流出一片紅葉」(即「曲水流紅」),上有宮女詩題:「流水何太急,深宮盡日閒,殷勤謝紅葉,好去到人間。」書生拾得,另拾一葉題曰:「曾聞葉上題紅怨,葉上題詩寄與誰?」借風吹入宮牆(一說投入御溝,但何能逆流而上?故不取此說),適逢皇恩特降,遣散宮娥,得與書生相會,締結良緣。 4:白居易長恨歌:「西宮南內多秋草,落葉滿階紅不掃。」玄宗讓位肅宗後,先居南宮(即南內,)後被遷西宮。是身留而心不留的一族。 5:據「朝野僉載」江東江西楓樹底有此木。 6:「楓窗小牘」。 7:張繼「楓橋夜泊」詩,下句為「江楓漁火對愁眠」。 8:白居易「琵琶行」,下句為「楓葉荻花秋瑟瑟」。 9:李白「夜泊牛渚懷古」,下句為「楓葉落紛紛」。 楓情 寫於2011年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