粵韻心聲
耐人尋味的風塵三俠 黃紹明
粵曲有「風塵三俠」,為了方便一生一旦合唱,三俠變為二俠,近年的「三策論乾坤」便是一例。紅拂女私奔,變成了主題。
「風塵三俠」原出於杜光庭的「虯髯客傳」,以豪俠小說方式,描寫虯髯客、李靖和紅拂女的俠艷事跡。而小說的中心思想,是借虯髯客的豪情高見和行動,宣揚李世民的精采驚人,神聖不可侵犯的真命天子。
「虯髯客傳」的作者杜光庭,一生的經歷是文人、道士、高官和隱士,最後隱居山中,自稱東瀛子。唐代的傳奇文學,著作很多,而以「虯髯客傳」最為著名。胡適稱讚它為唐代的第一篇短篇小說。金庸更譽之為我國武俠小說的鼻祖。它給後代帶來不少文藝作品,明代凌初成的「虯髯翁」,張鳳翼的「紅拂記」和張太和的「紅拂記」,把故事編成戲曲,以至今日我們的粵曲和粵劇。
「虯髯客傳」簡潔精采,可分為以下情節:(1)隋煬帝出巡江都,司空楊素奉命留守西京,驕傲奢侈,待人無禮。(2)平民李靖謁見楊素,獻計並直諫不應待人傲慢,會談和洽。(3)談論間,楊家手持紅拂的歌妓張出塵注視他,會談告辭後使人查詢他的居處。(4)紅拂女即晚私奔到李靖處,共結連理,數天後同往太原。(5)李靖夫婦旅舍遇見虯髯客,因同是姓張,虯髯客與紅拂女結為兄妹,暢談天下英雄,提及太原李世民,相約同往見他。(6)在朋友安排下,得見李世民的風采,認為是真命天子。(7)虯髯客約見李靖,告訴他自知不可和李世民爭奪天下,會遠走他方,另謀發展。(8)虯髯客再約李靖夫婦到長安,在他的豪華家裡宴客,並把全部家財贈送,勉勵他好好輔助真主,自信十年後會得志於東南海外,說罷乘馬而去。其後李靖以財力輔助李世民,平定天下。(9)貞觀十年,李靖夫婦得聞虯髯客做了扶餘國的君主,依臨別約定,向東南方灑酒拜賀。(10)傳末結語說:「衛公之兵法,半乃虯髯客所傳耳。」杜光庭筆下,虯髯客才是幕後英雄。
上述情節,有些和歷史相符,但有很多和歷史相異,今列舉如下:(1)歷史沒有虯髯客和紅拂女的記載。(2)楊素做過隋代的司徒,沒做過司空。(3)隋煬帝前往楊州的時候,傳中所謂「天下方亂」之時,應是616年的隋末民變而離開東都,楊素已死去十年,何來留守西京?(4)楊素死前,隋代尚屬太平,天下並未大亂。(5)李靖原是隋代的馬邑郡公,唐高祖李淵太原起兵,攻占長安,俘獲李靖,將斬,李靖大叫:「公起義兵,本為天下除暴亂,不欲就大事,而以私怨斬壯士乎?」遂放而用之。由此可見事前他們沒有關係。(6)扶餘國是東漢時外族所建立,後被高麗國所滅,位於遼寧省北部及吉林省南部,不是在中國的東南海外。新舊唐書都沒有關於此國的記載。
同一個故事,有兩個原版,即是「虯髯客」與「虯鬚客」,一般認為二者都是一樣。不過,有學者認為「太平廣記」中的「虯髯客」和「神仙感遇傳」的「虯鬚客」不同,因為「太平廣記」的一篇沒有交代作者,而「神仙感遇傳」則是杜光庭所編,而他的「虯鬚客傳」是根據「虯髯客傳」刪節而成。那麼,原作是張說?裴鉶?抑或是杜光庭一人有二個版本?無從稽考矣!
「風塵三俠」中的女主角當然是紅拂女,曹雪芹在「紅樓夢」中有「五美吟」,五美是西施、虞姬、明妃、綠珠和紅拂。他詠紅拂的詩是:「長劍雄談態自殊,美人巨眼識窮途。屍居餘氣楊公幕,豈得羈縻女丈夫。」出身滿清皇族的溥儒(別號「西山逸士」)亦有詩為讚:「翩翩錦帶約腰圍,際遇英雄去不歸;莫道侯門深似海,珊瑚網破彩鸞飛。」戲劇中的「紅拂記」更表揚了她的才智雙全。
李靖是歷史人物,唐太宗肯定他的成就說:「器識恢宏,風度冲邈,早申期遇,夙投忠款,宣力運始,效績邊隅,南定荆揚,北清沙塞,皇威遠暢,功業有成。」
赤髯如虯,志在天下的虯髯客,是非一般的豪傑。正如清趙翼詩詠:「得地可自王,身為虯髯先。」是文人筆下的英雄偶像。
「虯髯客傳」中李靖謁見的楊素,愛好粵曲者會想起一曲「隋宮十載菱花夢」,不錯,「菱花」是指菱花鏡,楊素便是樂昌公主、徐德言附馬「破鏡重圓」故事的相關人物。
粵曲在紅拂女私奔情節外,我認為可以考慮以下的組合:(一)雙平一子三人合唱,即是李靖、紅拂女及虯髯客在一曲中出現;(二)李靖、虯髯客雙平喉合唱;(三)虯髯客與紅拂女(一平一子)合唱。
風塵三俠故事深入民間,歷久不變。可以說,每個人物,每個情節,都耐人尋味。而「虯髯客傳」中所謂「虎嘯風生,龍吟雲萃,固非偶然也。」給我們很大的啟示,便是人須要靠自己的努力,才能成功。
耐人尋味的風塵三俠 寫於2013年 (附註:友人替我獲得名唱家何華棧君及名撰曲家陳嘉慧女史的《三策論乾坤》CD唱片,片上另有《沈園遺恨》一曲,蒙上述兩位在附冊內及唱片上簽名留念。以下附圖為小冊的封面部份)
耐人尋味的風塵三俠 黃紹明
粵曲有「風塵三俠」,為了方便一生一旦合唱,三俠變為二俠,近年的「三策論乾坤」便是一例。紅拂女私奔,變成了主題。
「風塵三俠」原出於杜光庭的「虯髯客傳」,以豪俠小說方式,描寫虯髯客、李靖和紅拂女的俠艷事跡。而小說的中心思想,是借虯髯客的豪情高見和行動,宣揚李世民的精采驚人,神聖不可侵犯的真命天子。
「虯髯客傳」的作者杜光庭,一生的經歷是文人、道士、高官和隱士,最後隱居山中,自稱東瀛子。唐代的傳奇文學,著作很多,而以「虯髯客傳」最為著名。胡適稱讚它為唐代的第一篇短篇小說。金庸更譽之為我國武俠小說的鼻祖。它給後代帶來不少文藝作品,明代凌初成的「虯髯翁」,張鳳翼的「紅拂記」和張太和的「紅拂記」,把故事編成戲曲,以至今日我們的粵曲和粵劇。
「虯髯客傳」簡潔精采,可分為以下情節:(1)隋煬帝出巡江都,司空楊素奉命留守西京,驕傲奢侈,待人無禮。(2)平民李靖謁見楊素,獻計並直諫不應待人傲慢,會談和洽。(3)談論間,楊家手持紅拂的歌妓張出塵注視他,會談告辭後使人查詢他的居處。(4)紅拂女即晚私奔到李靖處,共結連理,數天後同往太原。(5)李靖夫婦旅舍遇見虯髯客,因同是姓張,虯髯客與紅拂女結為兄妹,暢談天下英雄,提及太原李世民,相約同往見他。(6)在朋友安排下,得見李世民的風采,認為是真命天子。(7)虯髯客約見李靖,告訴他自知不可和李世民爭奪天下,會遠走他方,另謀發展。(8)虯髯客再約李靖夫婦到長安,在他的豪華家裡宴客,並把全部家財贈送,勉勵他好好輔助真主,自信十年後會得志於東南海外,說罷乘馬而去。其後李靖以財力輔助李世民,平定天下。(9)貞觀十年,李靖夫婦得聞虯髯客做了扶餘國的君主,依臨別約定,向東南方灑酒拜賀。(10)傳末結語說:「衛公之兵法,半乃虯髯客所傳耳。」杜光庭筆下,虯髯客才是幕後英雄。
上述情節,有些和歷史相符,但有很多和歷史相異,今列舉如下:(1)歷史沒有虯髯客和紅拂女的記載。(2)楊素做過隋代的司徒,沒做過司空。(3)隋煬帝前往楊州的時候,傳中所謂「天下方亂」之時,應是616年的隋末民變而離開東都,楊素已死去十年,何來留守西京?(4)楊素死前,隋代尚屬太平,天下並未大亂。(5)李靖原是隋代的馬邑郡公,唐高祖李淵太原起兵,攻占長安,俘獲李靖,將斬,李靖大叫:「公起義兵,本為天下除暴亂,不欲就大事,而以私怨斬壯士乎?」遂放而用之。由此可見事前他們沒有關係。(6)扶餘國是東漢時外族所建立,後被高麗國所滅,位於遼寧省北部及吉林省南部,不是在中國的東南海外。新舊唐書都沒有關於此國的記載。
同一個故事,有兩個原版,即是「虯髯客」與「虯鬚客」,一般認為二者都是一樣。不過,有學者認為「太平廣記」中的「虯髯客」和「神仙感遇傳」的「虯鬚客」不同,因為「太平廣記」的一篇沒有交代作者,而「神仙感遇傳」則是杜光庭所編,而他的「虯鬚客傳」是根據「虯髯客傳」刪節而成。那麼,原作是張說?裴鉶?抑或是杜光庭一人有二個版本?無從稽考矣!
「風塵三俠」中的女主角當然是紅拂女,曹雪芹在「紅樓夢」中有「五美吟」,五美是西施、虞姬、明妃、綠珠和紅拂。他詠紅拂的詩是:「長劍雄談態自殊,美人巨眼識窮途。屍居餘氣楊公幕,豈得羈縻女丈夫。」出身滿清皇族的溥儒(別號「西山逸士」)亦有詩為讚:「翩翩錦帶約腰圍,際遇英雄去不歸;莫道侯門深似海,珊瑚網破彩鸞飛。」戲劇中的「紅拂記」更表揚了她的才智雙全。
李靖是歷史人物,唐太宗肯定他的成就說:「器識恢宏,風度冲邈,早申期遇,夙投忠款,宣力運始,效績邊隅,南定荆揚,北清沙塞,皇威遠暢,功業有成。」
赤髯如虯,志在天下的虯髯客,是非一般的豪傑。正如清趙翼詩詠:「得地可自王,身為虯髯先。」是文人筆下的英雄偶像。
「虯髯客傳」中李靖謁見的楊素,愛好粵曲者會想起一曲「隋宮十載菱花夢」,不錯,「菱花」是指菱花鏡,楊素便是樂昌公主、徐德言附馬「破鏡重圓」故事的相關人物。
粵曲在紅拂女私奔情節外,我認為可以考慮以下的組合:(一)雙平一子三人合唱,即是李靖、紅拂女及虯髯客在一曲中出現;(二)李靖、虯髯客雙平喉合唱;(三)虯髯客與紅拂女(一平一子)合唱。
風塵三俠故事深入民間,歷久不變。可以說,每個人物,每個情節,都耐人尋味。而「虯髯客傳」中所謂「虎嘯風生,龍吟雲萃,固非偶然也。」給我們很大的啟示,便是人須要靠自己的努力,才能成功。
耐人尋味的風塵三俠 寫於2013年 (附註:友人替我獲得名唱家何華棧君及名撰曲家陳嘉慧女史的《三策論乾坤》CD唱片,片上另有《沈園遺恨》一曲,蒙上述兩位在附冊內及唱片上簽名留念。以下附圖為小冊的封面部份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