問心 黃紹明
看過了蘇紹興博士「略論漢字繁簡之爭」一文,又再勾起了我對「文字」的情意結。
三十多年前,一位經歷朝代興亡與戰亂的老學者告訴我,清末民初時,中國文盲很多,工農階級、民間基層、軍旅團中,目不識丁的比比皆是,五四運動後,知識界提出簡化漢字,但到了五零年代才付之行動。他還告訴我一段早期簡化的小插曲,當時一些人一切要簡,甚至連國字也要簡,用口來代表,但國怎可空空如也?而且是另義古字,故改為囯,但四圍之內,怎麼是王?何況這個王有如坐牢,於是最後加多一點,改為国,激進的拍掌叫好,終於打倒資本主義,把身懷碧玉的富人關進大牢,但其他的卻說,我們四圍都是寶玉呀!以上的小插曲也許是民間的一個傳說,但是,他們是否能表達到國字的原意是有土地、有人民、有主權呢?(就是二OO九年三月國內出版新編的「說文解字」也沒有完美的解說)這種創作精神,很容易失去了我國文字的原意,也就產生了今日文字的混亂,也才有今日改革的聲音。
我認同蘇博士所言,「識正書簡」是過渡的好辦法,如何識正,不必多述,繁體文字源遠流長,而今日國家富強,理應教育普及,文盲日少,識正何難?何況正體是簡體的基礎!但是,何日「簡」成?簡成之前,如何「識書正簡」(懂得書寫正確的簡體)?如何用簡?倒是難關重重,正簡比用繁更難,我提議用簡的人,先要問心,如何問心?就是過得自己的良心,舉幾個例子,如果我姓趙,我絕不寫成「赵」,自我「X」了肖,恐怕趙苞再世,也再吐血(按趙苞為漢時人,因盡忠保城而妻母為鮮卑擄殺,故退敵後認不肖,吐血而亡)。如果我姓葉,絕不會寫成「叶」,親自把祖先祈求世代如草木欣欣向榮的願望放棄,我的鄉音不是「協」,也不挾不怯,不願拾(十)人口沫作「叶」底一族(粵音協,例如叶韻)。如果我姓關,我不會寫作「关」去自毀家門(其實「关」外多寫一個「门」有何困難?)假如執筆談論國事,尤其是在網上以簡傳文,切勿在斗室內來個驚人一語「吁為斗方之士」(按斗方為書畫冊頁),吁(粵音虛)嘆自以為風雅卻是淺學之士,可以變成公開呼籲作為鬥民(籲鬥簡寫為吁斗),升斗一族,升為鬥爭一族,以簡誤正,怕怕!所以,「識正書簡」也要講究如何去「簡」和接受,不致誤學邯鄲,那就要先由用字人的心做起,即是「問心」。
簡化漢字的工作者,要客觀,不要先入為主,要先問己心,再問眾人的心,是否簡得合理?是否簡了會影響他人(名譽上、法律上及地區發音上)?是否簡了會變成「讖書」而誤導後代?(後漢書尹敏傳說「纖書」非聖人所作,其中多近鄙別字,頗類世俗之辭,恐疑誤後生。)既然官方態度未明,乾脆先由人民做起,孟子說:「學問之道無他,求其放心而已矣。」如何放心?就是執筆時要撫心自問,形成一種學問的良心,應簡則簡,不應的便要用正,如果人人心意一致,便產生了公認的簡字,也才避免將此字誤為彼字,這種「行前定則不疾」精神,就是一種「正簡」運動。人人同心,何愁中國文字不走向正軌?
當然,知易行難,但總比不做為佳,「知其不可而為」便是一種動力,執筆寫字時,把「正簡」當作是一種生活上的藝術化,自然形成一種「問心」的藝術,不信?且看我用字時寫下的「問心」句,然後集句成誦,例如:
一、好字誦:
日麗西邊「晒」,無雨「电」獨來,小土自是「尘」,鹿尾拂何為?
宅中藏「宝」玉,切破穴中「窃」,七情心中事,逐馬「惊」方歇。
二、劣字誦:
無言怎可「夸」?單「竞」誰與競?但聞竹上節,草生「节」難明。
無心怎說「宁」?橫臥竟成「伫」,捨髟(音彪)「胡須」怪,缺食非有「余」。
人類的進化,由樸野而進入文明,而文字便是文明進化的媒介。梁啟超說達爾文進化論帶來人類政治法制,宗教道德及風俗習慣的進化(筆者稱之為三進)。而我炎黃子孫,與時俱進,或許,當國家以經濟掛帥,人人珮玉其行,三進可卜,和了民族,富了民生,廣了民權的一日,你我也會對国字的簡化同投下贊成的一票。
朋友,當你書寫簡字時,會否先來問心?
問心 寫於2010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