粵韻心聲 桃源仙詠 黃紹明 自古文人,妙筆生花,桃源仙詠,首先有漢籍之「爛柯山的故事」,說一個樵夫上山砍柴,看兩神仙對奕後回去,誰料「山中方七日,世上已千年」,而爛柯山的名字亦因樵夫的斧柄看奕後已爛掉而來,這個故事在以後世代重出不絕,例如東晉的「志林」,北魏的「水經注」等。這桃源仙詠的故事,在東晉干寶「搜神記」和南北朝劉義慶的「幽明錄」中,更發揚光大,來個男女之情。這兒暫且賣個關子,先說粵曲的「桃源仙詠」,曲中寫一位「避亂尋幽迷古道」的青年劉晨,在山上遇上了桃花仙子,但他思念家中慈嚴,婉拒了仙女的神仙伴侶好意。唱曲者千萬不要以為是「樂遊仙境」,回家團聚,喜劇收場。這曲只不過是上集,正如曲中所謂「桃源捨棄,惹恨綿綿」,寫下了「此恨綿綿」的伏筆。 「搜神記」和「幽明錄」中,上山遇仙的有兩人,一個是曲中所說的劉晨,另一個是阮肇,而遇仙的地方,據「幽明錄」說是在天台山,故事大意如下: 東漢時,劉晨與阮肇二人進入天台山採藥,遇上兩位美麗的仙女,邀請他們到仙居,以當時最高級美味的胡麻飯招待,更結成夫婦,半年求還鄉,仙女知是緣盡,只好話別。劉阮回到家鄉,鄉人視他們是外人,方知子孫已過七世,全無親情之感,失落之餘,二人再回找仙女,卻尋不著原路。真個是桃源捨棄,惹恨綿綿了! 據說他們找不到原路,所經的橋被稱作「惆悵橋」,溪稱「惆悵溪」。看完上述故事,「人面不知何處去,桃花依舊笑春風」,是美麗還是慘悽?相信讀者都心中有數了。「劉郎已恨蓬山遠,更隔蓬山一萬重」,想這不是陶淵明要找的「桃花源」吧?不過,這故事卻帶出了很多詩詞傑作,例如唐代教坊曲「阮郎迷」,宋詞詞牌「阮郎歸」,袁枚的「桃源行」詩,康有為的「桃源。贈伯芬」詩,甚至紅樓夢內亦有「劉阮入天台,二士入桃源」之詠。還有,「前度劉郎」更成為歷代流行的成語,亦可知這故事的深入民間。相傳歷代傳說的歌仙劉三姐便是劉晨的後代。上述「阮郎歸」詞牌,音律淒惻,從秦觀和晏幾道的詞中句「鄉夢斷,旅魂孤」和「衾鳳冷,枕鴛孤」,可知一二了。 劉阮的求還鄉,念家情重,值得讚誦。不過,元稹卻有詩句說:「千樹桃花萬年藥,不知何事憶人間」,這個「何事」,備受批評,認為這只是這位只顧向上爬,對薛濤一去不回的薄倖男兒自我心聲。 天台山,在中國地圖上有多個,例如浙江、河南、四川等,每處的天台山,都是旅遊勝地。故事中的天台山,應是浙江的一個。這個天台山,不但是神仙之所,也是佛教天台宗的發源地,有佛國仙山之譽,宋之問有「靈隱寺」詩句:「樓觀滄海日,門對浙江潮」,「待入天中路,看余度石橋」,石橋即石樑,位於天台山方廣寺前,銜接二山,長約七米,闊不到一尺,有飛瀑入樑下,故稱「石樑飛瀑」(見第二張附圖)。因此, 更是詩人樂遊之地,例如李白、蘇東坡和陸游等都在此留下足跡。徐霞客更三上此山,寫下了「遊天台山日記」,作為「徐霞客遊記」的篇首。天台山這麼吸引,除了它風景美麗外,相信很可能是受劉阮故事的影響。 天台山雖被視為仙境,但它也破壞了人間的親情。這故事的絃外之音是甚麼?天台是皇室相府?那麼玉真可指仙女外,又可解作美人或公主(所以後來武則天的孫女也叫玉真公主,信耶?),而「山中方七日,世上已千年」就是民間度日如年,貴族卻快樂不知時日過的暗示嗎?唐代詩人曹唐曾為這故事作詩,其中形容劉阮二人回找不到仙子詩句如下: 再到天台訪玉真,青苔白石已成塵。笙歌冥冥閒深洞,雲鶴蕭條絕舊鄰。 草樹總非前度色,煙霞不似昔年春。桃花流水依然在,不見當時勸酒人。 上面詩句是否暗示入贅貴族被逐後再找不到回去的門路?抑或來個斷章取義,另有所指,暗示天台是故鄉,玉真是髮妻,來譏諷上京考試,入贅相府,老來回鄉,流水依舊,人物全非?還是由讀者自己解讀吧! 也許,在真實的人生路途上,我們要找的是世上桃源,而不是世外桃源。 桃源仙詠 2015年1月 |